當 100 % 的史卡拉遇到 0.625 的慕提...

 

給我一本音樂雜誌吧!



左圖是節目單中慕提指揮史卡拉愛樂的照片,右圖則是他們在咱國家音樂廳的演出實景,由於慕提的身高不高,那座紅色的指揮檯還是遠從米蘭搬來的呢!


今天,布拉姆斯沒來 ...

 

民國 82 年 11 月 13 日,指揮家小澤征爾( Seiji Ozawa )率維也納愛樂訪台,那天的曲目包括布拉姆斯第四號交響曲等,演出結束後我在國家音樂廳樓梯口遇到國內某前音樂雜誌總編徐老師,他劈口便問:「黃裕昌,你覺得他們演奏的怎樣?」,拜托,四週人那麼多,況且人家是維也納愛樂吔...,我隨口答道:「很棒,音色真棒...。」,怎料徐老師在人群中厲色地對我說:「%#*,馬上來我家,我....。」;那晚,徐老師一邊用音響播放貝姆指揮維也納愛樂演奏布拉姆斯第四號交響曲的 LP,一邊大聲的對我說 ---

 

「你看,剛剛維也納愛樂的音色都對,但布拉姆斯,布拉姆斯人呢?」

 

聽著聽著,我還真的聽出...那天...布拉姆斯...没來...。


 

當 100 % 的史卡拉遇到 0.625 的慕提...

 

今年 9 月 7 日及 8 日義大利指揮家慕提率米蘭史卡拉愛樂首度訪臺,演出地點為臺北國家音樂廳,由於對慕提與史卡拉愛樂心儀已久,南方為此特別放假回臺北聽他們的演出...。我聽的是 9 月 7 日的場次,他們排出的曲目有羅西尼“威廉泰爾”序曲、威爾第“馬克白”中的芭蕾曲場景( Dances from Macberth )和柴可夫斯基的第五號交響曲,次日的曲目為德弗乍克第五號交響曲及布拉姆斯第二號交響;9 月 8 日民生報藝文版對前晚樂評的標題為「慕提出手   史卡拉愛樂懾人心」,內文儘是讚譽...,而我,竟有股撫昔的傷感...。


當 100 % 的史卡拉遇到 0.625 的慕提

 

先從上半場談起好了,這樣心情比較好 --- 

 

音樂會以羅西尼“威廉泰爾”序曲大提琴獨奏伴隨另四隻大提琴的重奏展開,初聞聲,便預告史卡拉愛樂的不凡...,隨著樂曲前進,愈聽愈令人讚嘆這支樂團的演奏能力,要細說他們那聲部如何如何實屬多餘,連坐我身旁的徐老師眼中也露出光芒( 音樂會後他告訴我他覺得史卡拉愛樂每聲部的首席都有當獨奏家的能力...),慕提的指揮技法相當靈巧帥氣,在“威廉泰爾”結束前,慕提硬是讓史卡拉愛樂在樂句強弱上做出多彩且細微的變化( 對不起,筆拙,只能如此形容...),這是我在唱片中從未曾體會的感動。

 

第二個曲目是威爾第“馬克白”中的芭蕾曲場景,這段場景經常收錄威爾第管弦樂作品的唱片中,是大家相當熟悉的片段,也因此感受到的喜悦特別多...,那種威爾第作品中各聲部獨有的起伏互動,之前我只有在唱片中聽過 ( 還有一次是在義大利新生代指揮家加提( Gatti, 1962 - ) 指揮英國皇家愛樂在高雄的音樂會中聽過,但不及此次的嬉美...);其實我會選擇 7 日的場次便是為了聽這兩個曲子...,雖然隔日的布拉姆斯第二號交響是我最鍾愛的曲目,但,想想,義大利最大牌的指揮家加上義大利最好的劇院樂團演出義大利作曲家的作品,可是我未曾有過的聆樂經驗...。

 

上半場結束,我的滿意度百分之一百,不蓋您。


當 100 % 的史卡拉遇到 0.625 的慕提 !!!

 

輪到下半場了,哈,我的情緒己開始沈重 --- 

 

您知道那個曲目是外國樂團訪臺演奏次數最多的?這答案不難,四年前我算過一次,答案是捷克作曲家德弗乍克第九號交響曲“新世界”;好,我再問您:您知道那個曲目是外國樂團訪臺演出次數第二多的?這答案可難了,...,...,...,告訴您,答案便是慕提與史卡拉愛樂下半場要演奏的 柴可夫斯基的第五號交響曲。

 

關於下半場的演出,民生報的樂評如此寫道:「在演奏柴可夫斯基的第五號交響曲時,慕提的指揮流暢、動作俐落卻不誇張,尤其能隨著音樂進行而自然舞動。」,全文,就這樣,而我,開始懷疑,我和這位記者先生聽的是不是同一場音樂會...。

 

前面說過,柴可夫斯基第五號交響曲是外國樂團在台演出次數第二多的作品,因此我聽過的場次不少...,印象所及,我聽過包括馬索( Kurt Masur )指揮萊比錫布商大厦管弦樂團、夏伊( Chailly )指揮皇家阿姆斯特丹大會堂管弦樂團、赫畢格( Gunther Herbig )指揮多倫多交響樂團及另幾場現在已不知叫什麼名字的俄國樂團的演出,我對這個曲目的聆聽心得是:如果指揮家一開始沒將由豎笛吹奏出主題的音量控製好( 這段豎笛很容易吹的太大聲,譜上其實有註明:弱...),那隨後逐次加入的樂器只好愈加大聲,層層加大的結果,這首交響曲原本鬱暗的風格便走了樣...,如果該團的演奏能力夠强,那感情好,我們將聽到一首壯大無比的柴可夫斯基第五號交響曲,反之,演奏能力不足者,悲劇即將誕生...;當晚的演出,史卡拉愛樂真的給足其劇院總監慕提面子,全團投入無比,各聲部的音色真的漂亮...,每個樂章都演奏的輝煌亮麗,而大師慕提,對不起,我得說實話,他一股腦地在做秀,一下子横身 90 度向左,一下子又轉身朝右...,上次看葛濟夫指揮基諾夫管弦樂團時,我發現葛濟夫喜歡側身對面小提琴組打拍子,讓自己帥帥的側面臉龐正對著觀眾,全不視當時的主題並不在他注專的聲部上...,沒想到在提身上也看到這點,指揮秀過頭,樂團又强又認真,於是,我聽到我這輩子最壯大且完美的柴可夫斯基第五號交響曲的演出...,幸福嗎?很美滿,但,對不起,今晚...柴可夫斯基...沒來。

 

不談唱片版本,您猜: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柴可夫斯基第五號交響曲演出是那場?說出來您可能不相信,民國 77 年 8 月 18 日,我和朋友去基隆玩,正巧看到省交( 現在叫國立臺灣交響樂團 )的海報,那晚在基隆文化中心由己逝去的指揮家享利.梅哲生生客席指揮,曲目恰有柴可夫斯基第五號交響曲...,坦白說,我對那天省交的表現已沒有印象,但我到現在仍忘不了梅哲生生在第二及第三樂章的詮釋,他讓我將柴可夫斯基第五號和第六號交響曲的情緒連接了起來...,在那之前,早已聽熟「悲愴」交響曲的我對這首第五號交響曲有種陌然的束手無策。

夏伊指揮維也納愛樂柴可夫斯基第五號交響曲錄音( DECCA ),這個版本在日本倍受好評。


當 100 % 的史卡拉遇到 0.625 的慕提 ?!?!?!?!

 

音樂會的安可曲是威爾第歌劇“西西里的晚禱( I verspri Siciliani )”序曲,我覺得慕提安排這個曲子做安可很有意思,因為這首序曲當年便是在米蘭史卡拉歌劇院首演的( 眼尖的朋友可能會提醒我:喂!“西西里的晚禱”是 1854 年在巴黎歌劇院首演的,可不是在史卡拉歌劇院首演的哦!是的,但 1854 年場演出並不是這首序曲的「首演」...。此話怎說?原來威爾第曾寫過一齣名曰“貞德( Giovanna d'Arco )”的歌劇,該劇在 1845 年於史卡拉歌劇院首演,當時“貞德”的序由便是今日這曲“西西里的晚禱”序曲...,我猜可能“貞德”當時便己很少演出,而威爾第又很喜歡這首序曲,於是巧手移花接木...。【見“名曲解說全集 4”, 大陸書店】)。

 

回到義大利曲目後的慕提和史卡拉愛樂道地且權威的演出馬上令人臣服...,史卡拉愛樂從頭到尾都很專注演出,慕提在下半場玩過頭,安可才回神,所以我給這場演出的心得是:" 當 100 % 的史卡拉遇到 0.625 的慕提 "...,難得、難忘,不知何時再見的演出。


關於史卡拉愛樂管弦樂團

 

義大利指揮家阿巴多 ( Abbado, 1933 - ) 於 1968 年接任史卡拉歌劇院總監一職,雙方的關係一直維持到 1986 年為止 ( 阿巴多於 1987 年接任維也納國立歌劇院總監... )比較特別的是阿巴多於 1982 年籌組了史卡拉愛樂管弦樂團( Orchestra Filharmonica della Scala ),該團成員的組成方式和維也納愛樂管弦樂團相同,均源自歌劇院樂團( 即源自米蘭史卡拉歌劇院管弦樂團 ),但其運作獨立於歌劇院之外,因此樂團團員除了歌劇院的收入外,史卡拉愛樂管弦樂團的音樂會和錄音他們還另有酬勞,於是咱們看到他們歌劇演出或進行歌劇錄行時,樂團全名是史卡拉歌劇院管弦樂團( Orchestra del Teatro alla Scala ),而單純演奏管弦音樂時則稱為史卡拉愛樂管弦樂團( Orchestra Filharmonica della Scala )...【請参考古典音樂雜誌第 107 期第 53 頁, 2001 年】。

阿巴多指揮史卡拉歌劇院管弦樂團錄製的“假面舞會”( DG )。

 

1987 年慕提 ( Riccado Muti, 1941 - ) 接任史卡拉歌劇院總監,同時兼任史卡拉愛樂管弦樂常任指揮,提曾多次率團出訪,也與該團錄製多張包括貝多芬交響曲全集在內的管弦樂作品。

 

充 ---

繼史卡拉愛樂管弦樂團之後,名聞遐爾的紐約大都會歌劇院也將劇院樂團籌組成獨立的管弦樂團,名稱就叫大都會歌劇院管弦樂團( The MET Orchestra )由劇院總監李汶( James Levine, 1943 - ) 擔任指揮...,他們同時也為 DG 唱片公司錄音。


 

義大利的大師們

 

二十世紀是義大利指揮家發光發亮的世紀,不談最早托斯卡尼尼( Toscanini, 1867 - 1957 )、薩巴塔( Sabata, 1892 - 1967 )和已經很老的朱利尼( Giulini, 1914 - ),其後人阿巴多( Abbado, 1933 - )、慕提( Muti, 1941 - )、西諾波里( Sinopoli, 1946 - 2001 )、夏伊( Chailly, 1953 - ) 都巳大大有名,新一代的帕帕諾( Pappano, 1959 - )和加提( Gatti, 1962 - )更分別接掌英國柯芬園劇院與皇家愛樂,看樣子義大利指揮家的在古典樂壇的榮光還很長。

義大利指揮家夏伊指揮威爾第的序曲集(DECCA)。

西諾波里指揮維也納愛樂灌錄的威爾第的序曲集(PHILIPS)。


最後,寫了這麼多,我真正想說的是:

 

眾神啊!賞我一本音樂雜誌吧!

 

民國八零年代,國內音樂性雜誌固定每月出刊者有五、六本,雖未必稱得上是百家爭鳴,但看頭卻真不少...,每月月初,我一定會抽空由實驗室騎著腳踏車到學校附近的書店翻看...,讀時事、軟體,還有看樂評,看自己無緣與會的音樂會,更看自己有幸出席的演出評論,透過專業的樂評來印證自己的感受和收獲...,看自己是只知熱鬧,還是漸漸進入門道中...,那時日日期盼月初...,真的。

 

就業後不知過多少年,這些音樂雜誌一本本的鞠躬下臺,到今日,人民平均所得萬餘美金的台灣竟没有一本專業音樂雜誌還真令人匪夷所思,歸罪給景氣不好吧!那為何景氣同樣欠佳的日本這些年音樂書刊雜誌不減反增?我不知道答案為何,但我卻知道這些音樂雜誌消失後對愛樂一族的新朋舊友之影響...,先不說軟體介紹,以這次慕提和史卡拉愛樂訪臺來說,我們先是看不到關於指揮家慕提及國際知名的米蘭史拉卡歌劇院的詳盡介紹,再是沒有專業記者可以對慕提進行深入的專訪...,好讓樂友可對慕提的音樂觀有進一步瞭解...,最後,音樂會後的樂評更是重要,我看過某些國外樂評人是從曲目評起,從該演奏家的過去一直談到未來...,當然更免不了評論當天之種種...,有這種樂評家在,音樂家自會使出渾身解術...,算了,不說了。( 忘了之前是那位大師級人物訪臺,報社的藝文記者只知問大師 --- 您對臺灣的印象如何?您喜歡我們那些美食...?關於音樂的問題只有一條:您滿意我們觀眾的反應嗎?真是笑話,誰不知道咱臺灣觀眾愛拍手是出名的...,這位記者為何不問問咱臺灣觀眾對大師的表現是否滿意...?)

 

記得某音樂月刊總編曾云:「辦一場 %# 愛樂來臺得贊助兩千萬,這兩千萬夠我的雜誌賠十年...。」;無論如何,請給我一本音樂雜誌,賞我個痛快,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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